7、第一次使节会议
1952年春天,外交部召开第一次驻外使节会议。当时与我们建交的国家还不多,驻外大使夫妇都回来了。我们仍坐火车经满洲里回国。这时,朝鲜战争已经打起来了,帝国主义进行细菌战波及中国,我们入境后必须打鼠疫预防针,进山海关时,车厢、乘客都要消毒。沿途看到我国人民群众同仇敌忾并以大量人力、物力支援朝鲜人民和军队的动人景象。
那时,我们已两年没有回国了。一到北京就住进招待所。开会前,外交部要求大使们先检查在工作中有没有大国主义,并写成书面报告上交。以后才知道,有的使馆曾发生大使辱骂驻在国外交部官员等情况,周总理发现后,认为抓紧进行一次反对大国主义的教育很有必要,而且具有普遍意义。在国际交往方面,我们党和人民历来是讲国际主义,反对狭隘民族主义和大国主义的。将军们出去当大使都还没有经验,可能有的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,对内表现的是骄傲自满、命令主义,对外表现出来就成了大国主义。
使节会议正式开始了,二秘以上的大使夫人也参加了会议。开幕式时,周总理首先讲话,实际上是对两年来外交工作经验的总结。他站得高看得远,共讲了七个问题:坚持国际主义,反对狭隘民族主义;坚持爱国主义,反对世界主义;坚持集体主义,反对个人主义;坚持无产阶级的纪律性,反对自由主义;坚持民主集中制,反对官僚主义;要求有高度党性,反对政治空气稀薄,提倡勤俭朴素的作风,反对资产阶级的铺张浪费思想。这篇讲话表明,周总理非常了解情况,提出的间题很有针对性,并作了具体明确的指导,使我们受到很深刻的教育,为以后的外交工作作风和思想教育奠定了基础。可以说,正是根据这次会议的指导思想,树立了新中国外交人员的新风格,逐渐培养出一批批新中国的外交战士,从而保证了我国外交战线上不断取得新的胜利。
在这次使节会议上,还议论了工资问题。我们刚出国时是学习苏联实行工资制,最高一级的工资每月约合500—600美元,我们当时对此也没有一个具体概念。等到1952年回来开会,做财务工作的同志算了一笔帐:我们的工资大约能买多少鱼、肉、大米,多少茶叶,多少鞋袜等等。大家猛吃一惊,都感到害怕了:“怎么给我们这么多钱,甚至比毛主席的工资还高。”所有大使都提出:不要工资,恢复供给制。要求非常强烈,意见反映上去以后,不同意改为供给制,但上面减了一次工资。以后大约是1956年,经要求又减了一次,成为低工资制。这样,大家才觉得心安理得。1966年“文化大革命”中毛主席发出“九九”指示后,变为国内工资照发,国外分四级发津贴零用费,吃饭公家包干制。直到1985年7月,才又改成现在的工资制——基本上仍属于低工资制。
使节会议以后,外交部组织我们参观了上海、南京、杭州、青岛、沈阳、大连、旅顺、抚顺、天津等大城市,真是开了眼界。周总理的意思大概是:你们打仗时都在山沟里,解放后不久就出国,现在让你们看看大城市,看看东北的工业。经参观,我们的确学习了很多东西,了解了当时中国大城市和工矿企业的情况,对新中国的建设充满信心。事实上,如不了解国内情况,也难做好外交工作。不久,我们就返任回到匈牙利。
8、和拉科西的交在
拉科西是匈牙利共产党的创建人之一,当时任匈牙利劳动人民党总书记,兼任匈牙利政府部长会议主席,对我们很友好。从1950年10月1日我们使馆举行第一次国庆招待会起,拉科西夫妇每年都亲自出席招待会,表现特别热情。
我们馆舍安顿好了以后,请拉科西夫妇到使馆看过《钢铁战士》、《赵一曼》等电影。他高兴地说,影片告诉我们,你们过去的斗争多么艰苦,胜利来之不易。他们还参观了使馆的办公楼。以后,我们曾多次互相宴请。
有一次,拉科西夫妇请我和苏联大使夫人到他们家去作客。他们把我们领到宴会厅,叫我们随便坐,意思是把谁安排在前头都不好。我主动坐在第二客位上,拉科西笑笑表示理解。出国前在学习班上,阎宝航同志告诉过我们,宴会时什么叫第一客位、什么叫第二客位,现在就用上了。
这次宴请完全是家庭式的,不带翻译,谈话很随便。拉科西告诉我,他的房间里有直通莫斯科的电话,如要找斯大林,拿起电话就可以找。他还谈了许多关于他们国家的情况。当时,我已能用匈文讲一些话了,我告诉拉科西,匈牙利朋友说,你的夫人很好,很能干。(他的夫人是苏联鞑靼人,他们是在苏联结婚的。)他马上说,你不要听他们的这些话。他不喜欢人家议论他的夫人,也不愿听表扬的话。拉科西热情、直爽,具有工人领袖的特点,我很喜欢他们夫妇俩。临走时,拉科西亲自给我穿大衣,他拿起大衣时惊讶地说:“ot Kilo Rehez!”(有5公斤重哟!)我马上扒出里面的皮子给他看,告诉他这是我打仗时穿的军大衣里的羊皮,粗呢面子是胜利品,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,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就重了。他说:你们来看,中国同志多么艰苦,多么好呀!拉科西60寿辰时,我们去祝贺,看到一台安装在书桌内的小收音机,那是他在狱中时用同志们送进去的小零件安装起来的,现在成了宝贵的纪念品。我们送了一套中国的瓷器作为生日贺礼,他很高兴,觉得能得到中国瓷器是很了不起的。
拉科西夫妇经常请我们参加音乐会。在欧洲,匈牙利的音乐是有名的。听音乐会坐的是包厢,拉科西夫妇的包厢在中间,一边是我们夫妇,另一边是苏联大使和夫人。我这个解放军出身的人,没有什么文化,更没有音乐修养。建馆初期我们工作特别忙,对外活动也不少,一天到晚紧张而疲劳。在音乐会上,开始时听听还可以,不久就要打瞌睡了,于是就两手交替揪手背,不让自己睡着,因为下边看着你呀!而欧洲人参加音乐会是一种享受,高兴得了不得。
拉科西夫妇曾两次请我们夫妇到他们的猎场去打猎,就我们四个人,让我当翻译。打猎时,他们是用树搭起高架子,我们四人坐在架子平台上面。拉科西和黄镇都拿着枪,不能讲话。要等很久,猎物オ来。第一次,黄镇同志一枪打中了一只野猪。拉科西夫人马上取下身上背着的好酒,倒一杯给黄镇同志喝,以示庆贺。然后,我们四人各喝一杯。第二天,拉科西派人将野猪送到使馆,我们全馆同志饱餐了一顿。第二次去打猎,又打到一只鹿。这次,看到鹿群跑来,黄镇同志先打了一枪,拉科西同志又补了一枪,当时鹿就倒了下来。后来,拉科西让人将鹿角做成一个能挂在墙上的装饰品,送给黄镇同志。现在,这个纪念品还挂在驻匈使馆会客室的墙上。看来,拉科西专门陪中国大使打猎,实际是亲自来做友好工作。
除拉科西外,我和匈牙利国家主席道比、议长罗奈伊、党的副书记格罗、国防部长法尔卡斯和外交部长基斯·卡洛伊等党政领导人的夫人也常有来往,并且建立了比较亲密的友谊。